第十九章 身——形象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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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多数职业不同,祖古并没有既定的工作职责。他们所能参考的便是在许多个世纪的时间里悄然积累起来的的期待和堆积如山的不公平的定见。当一个孩子被贴上“祖古”(即被认证的西藏佛教上师的转世)的标签,他或她就自动地被认定将会持有传承及其传统、以及他们通过投入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学习、修行而继承的精神遗产。在学习和修行之外,祖古们还被认为负有兴建寺院、印刷书籍、定制大量塑像及唐卡的职责。以我自己为例,在我被贴上宗萨钦哲祖古的标签后,重建宗萨康杰佛学院的责任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身上。宗萨康杰佛学院曾经是东藏最著名的佛教学习中心,直到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摧毁。但当时四川不稳定的局势使得在旧址重建佛学院几乎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几位西藏喇嘛与他们的追随者在北印度一个叫做比尔的地方设立了一个西藏难民安置点,于是新的佛学院就在那里建成了。 那时的比尔是一个极小的、安静的村庄,周围环绕着茶园和田地。村子里仅有的商店都是出售生活用品的杂货铺,喇嘛们只能到德里采购修建寺院所需的诸多物资,包括钉子、螺丝、砂纸、油漆、刷子、胶水等等。我们在80年代早期开始修建佛学院,即宗萨学院时,资金非常紧张。为了节省酒店的开支,我们会乘坐德里运输公司的夜班巴士到德里,白天办事,晚上又乘同一班巴士回到比尔。在几乎无法被辨认为路的曲折的路上,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颠簸十二个小时之后,我们会在清晨到达新德里西藏村(Majnu-Ka-Tilla)[1]在这里我们会雇一辆马车带我们去老德里的月光集市这类地方。
Shariful iea摄影
就是在某一次这样的采购行程中,在泰米尔纳德的一间塑像商店的橱窗里,我遇见了一尊真人大小、美得惊人的妙音天女塑像。她是用五种金属混合而成的传统合金[2] (青铜)以朱罗王朝的风格雕塑而成的,她有硕大的眼睛、“像一束闪电一般纤细的腰肢”[3]“新鲜莲花花蕾”[4]一般无比丰满的乳房。对一部分人来说她可能看起来有点过于夸张,更像是漫画中的人物。在现代印度,这种风格的审美已经不再流行,也几乎看不到了。但有些时候,如果幸运的话,你也可能会瞟见这样一位女人,她深色的如天鹅绒一般的肌肤与她那些更加时髦、肤色白皙的姐妹们形成鲜明对比,她浓密的睫毛与黑色的眼线衬托出明亮的眼白,她仿佛在以慢动作眨眼。 第一次见到这尊塑像时,我根本没有考虑去和店家讨价还价,因为我们必须把每一分钱都花在购买钉子、油漆和刷子上面。但每一次到德里,我都会特意去泰米尔纳德的那间塑像商店,只为透过橱窗凝望她。幸运的是,十几年来都没人有兴趣买下她;而十几年后,我的经济状况有所好转,已经可以开始考虑与店家谈价了。但不巧的是,当我终于下定决心与店家谈妥价格,大步跨进那家商店时,我的那尊妙音天女塑像却已经不在那里了。虽然我未曾忘记她的脸和身体的任何一个细节,那种失落感却仍然伴随了我许多年。 朱罗王朝曾经统治印度南部将近四个半个世纪之久(855-1280),以泰米尔纳德的城市坦贾武尔为国都。艺术史学家维迪亚·德赫贾(Vidya Dehejia)在她的著作《偷心的贼》(The Thief Who Stole My Heart)中写道: “朱罗王朝的皇族在政治上是精明而有野心的;他们的国王和王后是优雅而又文化的,并且对于印度教的宗教精神——尤其是对湿婆这个神明的虔诚崇拜——非常投入。他们鼓励兴建庙宇,并且赞助制造了他们所信仰的本尊最为精美的青铜塑像。这些青铜神像不同于印度任何其它地方的;印度的北部、西部、东部都没有能与其媲美的成规模的青铜像传统。”  一神论宗教或共产主义的信仰者从来无法理解印度与他们的那些本尊之间的关系。即使是他们用来形容印度神像的语言也是带有贬意的:这些塑像被称为“崇拜物”,而虔诚被贬低为“偶像崇拜”。销毁这样的崇拜物就是他们在亚洲洗劫、摧毁如此之多的寺院的借口,仿佛他们自己的十字架、星月、镰刀锤子完全不是他们自己的偶像崇拜对象一样。 我真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们的道途是一条看似充满矛盾的道途。那位被称作佛陀的人,作为这条道途的负责人,曾说过:

“若以色见我。

以音声求我。

是人行邪道。

不能见如来。”[5]

佛教中的神圣形象,尤其是密乘佛教中的形象,并不仅仅是神性的象征。不论一样物品是不可测量地小还是不可测量地大,我们所见到、触到、闻到、听到的一切都存在于本尊的领域之中,有时被称为“色身”(rupakaya,梵文,意为“形象之身”,包括报身及化身)。因此,与色身(形象的领域)产生连结是发愿修持密乘的修行人的目标,这会将你从对尺寸、颜色、形状等等的执着之中解脱出来。但你只能逐步达到那个目标。就像你只要喝过一滴海水就可以声称自己喝过海水一样,一位发愿修持密乘的修行人只要用一尊小小的塑像或绘画就可以声称自己对于本尊的领域有了直接的体验。 虽然我是在不丹的喜马拉雅高山上出生的,但很快就被带离家乡;接着,在童年时代的大部分时间里,我一直在北印度地区辗转。直到快四十岁时,我才有机会第一次造访印度南部。那时的我已经是个中年人,开始秃顶,也变得精明,我有足够的生活阅历知晓,即便我在印度最昂贵的商店买到一尊妙音天女的塑像,它也只可能是第二好的。于是我决定采取正确的方式,从南印度的一家声誉良好的铸造厂定制我的塑像。在我把真人大小的妙音天女塑像订单发送给雕塑大师的几个星期之后,他邀请我在他的占星师选定的一个吉祥日子参观他位于泰米尔纳德邦坦贾武尔附近的一片茂密的椰子树林里的铸造厂。 在我长大的北印度,蒙古入侵者和英国殖民者将他们自身文化的种种细微特点引入了印度文化,因此我对南印度感到非常好奇,热切地希望体验印度的吠陀文化。于是我决定在去铸造厂的路上探访南印度的几个伟大城市,包括金奈、蒂鲁帕蒂和朋迪榭里。 在那之前,我完全沉浸在藏传佛教哲学的学习及实地修行之中,而对印度博大的文化只能说管中窥豹。像大部分西藏人一样,我对印度文化的接触仅限于宝莱坞电影和泥炉烹调法。我们所到之地,到处可以看到成片成林的足有大约六层楼高的手绘广告牌,宣传时下流行的电影,比如《复仇的火焰》(1975)、《痴情鸳鸯》(1973)、《古迪》(1971)。在排灯节上、印度婚礼上、茶叶店里,以及任何可以被称为“印度土壤”的地方,都有宝莱坞音乐都从收音机、音响、电视机里大音量地传出来,我们很爱听!但话说回来,我们又有什么选择呢? 我的同代人从来不能理解我对于印度古代的文化和传统的痴迷,也不能理解我为何会欣赏像马利卡琼·曼苏尔(Mallikarjun Mansur)和比姆森·乔希(Bhimsen Joshi)这样的人。我将自己的兴趣归结于业力。业力总是对我们喜欢或不喜欢某件事起着重要的作用。不然的话,我无法解释我为何会愿意在炙热的天气里等待数个小时,只为在德里的胡马雍陵听到像马利卡琼·曼苏尔这样的巨星以及伟大的巴基斯坦歌手努斯拉特·法塔赫·阿里汗(Nusrat Fateh Ali Khan)表演?这并不是由于身边的人对我的影响,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对印度文化和哲学视而不见。我也不是在艺术画廊的环境里长大的。我的兴趣一定是被业力擦出的火花。 伟大的萨迦上师、道果教法的支柱人物之一,钦哲旺秋(Khyentse Wangchuk, 1524-1568)曾经说过,任何形似豆泥和印度麦饼的东西都会让他情绪高涨,而瞥见一位印度瑜伽士就会让他高兴一天。他猜想,或许在某一前世,他曾是一个印度人?这也让我禁不住猜想,我对于几乎所有印度的事物那种非理性的热爱、对于英国对印度殖民统治的不公的坚信,是否因为曾经某一世做过为英国统治下的印度贵族服务的拉吊扇的工人,而留下的业力痕迹? 不久之后,细心的朋友就开始注意到我有多么喜欢印度经典舞蹈和音乐。碰巧的是,其中一个朋友正好认识一位住在金奈的宝莱坞著名演员和舞蹈家,美妙的维贾扬提马拉(Vyjayanthimala)。我不清楚具体的安排,但我好心的朋友竟然说服维贾扬提马拉与我见面,因此我终于第一次来到了金奈。
维贾扬提马拉
金奈是印度最古老的舞蹈传统之一婆罗多舞的发源地。我们刚刚到达就看到街道上穿着传统舞蹈服装的年轻女孩们穿梭在上舞蹈课的路上。这是一幕令人着迷的场景,令我更加下定决心在我们停留的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地去观看舞蹈表演、小型演出、古典音乐会、表演和工作坊等等。那真是一个神奇的年代。 在维贾扬提马拉同意与我见面的那天,我来到她位于金奈市中心的家,敲开了门。一位年迈的男士,应该是她的丈夫,带我走进了客厅。维贾扬提马拉用最饱满、热情的微笑迎接了我。她是一位非常有同情心的人,同时她也对这个奇怪的不丹西藏人坚持要见她而感到好奇。我几乎可以听到她在想:“他为什么想见我呢?” 最初,我眼中只有维贾扬提马拉,她太耀眼了。但一旦我开始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就发现,房子里的一切从建造的时候开始就从没有改动或重建过。我感觉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时宜家或芬迪家居的创始人还没有萌发创业的灵感。家具陈旧而沉重,但非常有心地打理过,木头表面的蜂蜡散发着温暖的光泽。 当我们坐下来谈话时,维贾扬提马拉礼节性地端给我一杯水和一杯印度茶。几分钟之后,我们的对话被牛叫声打断了,我完全没想到在这样一个高端社区会听到这样的声音。在印度很多地方我都常常看到牛在开着空调的丝绸、地毯商店里安静地睡觉,但维贾扬提马拉家里有牛这件事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发现我注意到了牛,维贾扬提马拉打开了一扇窗户。从那里,我看到四五头牛正在她的花园里平静地吃草。“这是我的牛,”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说,“养牛主要是为了在法会上供养牛奶,但我们也会做自己的黄油、酪乳、起司。”在她说话时,牛粪独特的气味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充满房间,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多年后回想起来,对那种文雅、舒适、朴实的生活方式,我抱有一种怀旧之情。 从金奈我们开了八小时车,穿过椰子树林和香蕉园,在午饭前到达了铸造厂附近的一个村庄。和印度许多地方一样,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不计其数的牛在四处游荡。村庄的中心有一个漂亮的深水池塘供村民们沐浴。村庄里几乎每一户门前都有精致的蓝果丽[6]地画;这些地画的图案从不会被清扫,而是每天早上重新补充完整。
泰米尔纳德蓝果丽地画,在泰米尔被称为“古拉姆”
在与接待我们的主人做了自我介绍、与他的家人吃过午饭之后,我决定探索一下村庄。就在我走过旁边敞开门的小屋时,我认出了主人家的一个小孩,他正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一点,我发现他画的是比真人还大的迦利女神。女神像画得非常精致,颜色也熠熠生辉。他一定花了很多时间。我看了一两分钟,然后在椰子树荫下继续穿过村庄。 大约半小时之后,在回借宿人家的途中,梵文唱诵和法会上传来的铃声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非常爱听梵文念诵和印度法会中的那些声音,于是我顺着声音找到了那间之前路过的小屋。迦利女神的画像已经完成了,现在一位祭司正举着灯和燃香主持一个供养法会。我静静地坐下来观看,直到法会结束、女神画像被抹掉。之后我听说,接待我们的主人家好几代人以来每天都会举办这样的法会,从未有任何一天遗漏。 那天晚上,我躺在一张椰棕硬床上,听到大滴的雨水噼噼啪啪敲打香蕉树和椰子树的声音。听着雨声,呼吸着雨水冲刷地面带来的潮湿的泥土味,我心想,“这世界应该支持印度保持它现在的样子,为了向后代证明,这世上还有另一种生活方式。” 为了在约定的时间到达铸造厂,第二天天亮前我们就启程了。我们到达时,工艺师团队已经在工作了。他们大部分人几乎光着身子,“蒙杜”[7]被卷起来围在腰间。在两侧开放、由房梁支撑的屋顶下,房间由晃眼的条状霓虹灯和古老的悬挂式油灯(我立刻对之心动了)混合照明,里面堆放着处于不同制作阶段的模具和塑像。一些塑像刚刚从模具中取出,一些完成了一半,还有几个基本完成,只待抛光。一位七十多岁的颇具魅力、气质威严的老人显然是生产的总负责人,整个团队都畏惧他。他就是雕塑大师。他既不会说印地语也不会说英文,我们找到一位两种语言的会的翻译把我们说的话翻译成泰米尔语。 虽然当时我并不清楚铸造流程 [8],但后来我听说,雕塑大师已经雕刻了一尊妙音天女的蜡像,并且以蜡像为蓝本制作了模具。那天早上,模具被埋在了地下,留着一个洞口以便注入融化的金属,洞口周围布置着花环。 雕塑大师示意我坐在洞口旁边。他开始唱颂梵文偈颂,时不时停下来冲那些穿着蒙杜的年轻助手吆喝。有时他会在念诵祈愿文时闭上眼似乎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那时,我意识到,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在经营一门生意。对他来说,制作本尊塑像远不止是谋生的手段,其意义也超越了仅仅是保存铜像脱蜡铸造法的目的。对他来说,他的艺术就是他的精神道途,他的灵性修持。 在仪轨结束时,太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椰子树和香蕉树的树叶在我们四周投射出绿色和金色交错的图案。仪轨完成后的场地混乱而优美。 我得知,多个世纪以来,制作朱罗王朝风格塑像的流程几乎没有改变。这个二十一世纪南印度的铸造厂制作塑像的技术,与一千年前制作那些如今遍布全球博物馆的著名的朱罗青铜的技术并无二致。片刻间,我感到,仿佛那些古代的南印度青铜雕塑艺术家和工匠们就在我们面前。 就是这样。 雕塑大师告诉我,完成塑像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我需要耐心等待。我感谢了他,并且问他我是否可以参观作坊,看看有没有机缘找到一些小的塑像送给朋友。比如一尊小的象头神?我的眼睛紧盯着那些优雅的悬挂式油灯,接着问,雕塑大师是否会愿意卖给我一些油灯? 谈好两盏油灯的价格后,我转了转作坊。在尘土和混乱之中,我看到了纳塔罗阇,即舞蹈湿婆、舞蹈之王的一尊雕塑,立刻意识到它非常特别,一种(用佛教徒的话来说)因我和这位本尊之间的业力连结而升起的感受。我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的一只耳朵戴着女人的耳环,

骑着牛,

以皎洁的新月为冠,

他的身体涂抹着坟场的烟灰,

他就是偷走我的心的贼。[9]

我脑中根本没有闪过为这尊美妙的本尊像讨价还价的念头。但我的朋友和助手们看到我对它很有兴趣,就开始与雕塑大师议价。让大家吃惊的是,他静静地宣称这尊雕塑是非卖品。“这尊纳塔罗阇是我为自己创作的,”他说。于是我的朋友们改变策略,开始央求他用任何价格将那尊雕塑卖给我们。在那同时,我一直凝望着纳塔罗阇。 当我终于将视线从那尊雕塑上移开时,我转过身面对着雕塑大师。或许是我对纳塔罗阇的热情引起了雕塑大师的共情,他第一次对我露出了笑容。紧接着,他同意将这尊雕塑卖给我。这时他完全可以利用我的热情索要一个高昂的价格,但他没有。他只是给出了平常的价格。这就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和虔诚者的尊严和正直。 湿婆也被称为摩诃提婆;在藏传佛教中,摩诃提婆是佛教的护法。许多经文中都提到,湿婆曾听闻佛陀在2500年前的教授,所以我们也可以将他视为师兄。 我的几位家人非常喜爱摩诃提婆,他们尽一切可能地想和他成为熟人。与度母令人着迷的世界相同:一就是一切,一切就是一,坏就是好,好就是坏,主人就是奴隶,奴隶就是主人。我们可以认为摩诃提婆侍奉在威武的普巴金刚的座下,也可以将他视为观音。无死度母心髓(蒋扬钦哲旺波最著名的伏藏教法之一)中的主尊是圣救度母,而她的法侣正是纳塔罗阇。 许多神奇的故事讲述湿婆的淘气,同时他也具有伟大的力量和慈悲心。其中关于他作为纳塔罗阇(大意为舞蹈之王)为何、如何、在何时跳了那支永不结束的舞的故事尤为吸引人。下面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今日,我的主啊,请满足我的心愿,

化身舞者,为我起舞。

你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什么!

这会有麻烦的。请不要叫我跳舞。

如果我跳舞,

甘露会从月亮滴到我的额头,

我身穿的虎皮会变成活生生的老虎,

令你恐惧。

如果我跳舞,

我身上作为装饰的蛇就会离开我,

在地面滑行,

它们会攻击你儿子的宠物孔雀。

如果我跳舞,

我发中的恒河就会倾泻在地,

变成一千条河流,

谁能再次将她收回?

如果我跳舞,

所有的坟场就会起死回生,

骷髅将开始跳舞,

而那会让你害怕,高丽。

然而,出于对一切众生的爱,

也为满足你的心愿,

我将跳舞。

  如今,妙音天女的塑像伫立在我的花园里,被鲜花、昆虫、以及不计其数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喜马拉雅亚热带鸟类围绕着;而纳塔罗阇则站在我家的中庭。在某些印度寺庙中,人们会为这样的塑像举行繁复的法会,包括唤醒本尊、供养晨沐、供养餐食的仪轨,以及供养舞蹈和音乐的晚间仪轨。我只能发愿在无数的生世中能够跟随这些寺庙的榜样,但我也尝试保证每天对这两尊塑像做至少一到两次供养仪轨。

钦哲仁波切花园里的妙音天女。Tejal Shah摄影

比尔的雨季非常潮湿。几年前,我的侍者们极为惊恐地发现,有两只体型巨大且有剧毒的蛇住在我家,时常进进出出。一支由不丹和西藏的僧人、侍者组成的军团降临在我家,他们挥舞着木棍,企图将蛇逼到角落,收进袋子,再将它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放生。他们的理由是,毒蛇是非常危险的,他们不仅需要考虑我的安全,也要考虑附近生活工作的所有人的安全。 为我打理佛堂、房间、花园的那四位本地印度妇女为这大惊小怪的举动感到极为困惑。“可上师家里总会有蛇的!当然了!它们还会去哪里?这里是它们完美的家。就算没有别的原因,纳塔罗阇,舞蹈之王,就站在院子里。”对她们来说,蛇也可能被视为本尊或本尊的饰物,它们显然明确知道自己应该住在哪里。就像女人的耳环戴在耳朵上,对于蛇来说,舞蹈之王所在之地就是它们的家。对她们来说,纳塔罗阇的雕塑不仅仅是湿婆神的象征,他就是湿婆本身,而你应该像对待湿婆本尊一样对待他的雕塑。你应该供养他喜爱的食物,给他提供欣赏他喜爱的音乐和舞蹈的机会;他应该住在一个清洁的房子里并且被妥善照顾。 我感到羞愧。这些妇女本能地以密续修行人看待密续形象的方式看待我的雕塑。神圣的塑像既不仅仅是艺术品,也不仅仅是神圣的象征或提示物。雕塑本身、制作雕塑的金属或石料、雕塑的高度和重量、它的殿堂、甚至它所在的空间(包括整座房子及更大的空间)都是本尊。 我感到极为尴尬,悄悄地请僧人们离开了。事情就是这样。

钦哲仁波切院子里的纳塔罗阇。两幅纳塔罗阇的图片均为Tejal Shah摄影


[1] 德里红堡北面5-6公里处的一个西藏居民区。 [2] Pañcadhātu(梵文):古代梵文建筑手册中规定,这种合金由90%的铜及10%的锡、金、银和锌制成,用于制造神圣的形象。 [3] 我的上师统领阿奇鲁帕卡姆,他有两种显像,他一半的身体是一位拥有像一束闪电一般纤细的腰肢的柔软的女孩。他有像流金般的披散的头发,他身体的颜色由珊瑚与火的光辉混合而成,他的双肩在空间之中构勒出他的形体,他披着神圣的白色丝带,身上涂抹了厚厚的烟粉。(出自湿婆颂歌 [4] 这些形容源自诗人们对湿婆的伴侣乌摩的描绘,但也可以用在朱罗王朝风格的妙音天女雕塑身上。 [5] 摘自金刚经。 [6] “蓝果丽”是一种印度艺术。用石灰石粉、赭石、干米粉、有色沙子、石英粉、花瓣、有色岩石等等材料在地面或桌面创作出图案。蓝果丽的用途是令人“证悟”或欢迎印度神明光临。 [7] “蒙杜”是泰米尔纳德的男人围在腰间的一片布料。 [8] 若对脱蜡青铜铸造法有兴趣,可以观看这个介绍铸造流程的短视频: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JoFq7Hk2s&t=42s [9] 摘自湿婆颂歌。
技能

发布于

21 7 月, 2022